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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转了转眼珠,老实地点头。就算他长得再好看,我也不能随便跟他走。
我被这个并不认识的好看的男生弄得发愣,根本不知道怎么回答他,只是傻傻地搓着发疼的手指。
“你叫什么名字啊?”
我摘下围巾,想要听得更真切些,这才发现,原来是那首《北极星的眼泪》。这首歌有些古老了,虽然我很少听流行歌,可这首经常在各类小店播放的老歌却牢牢地印在我的心上。
北极星,裴吉星。
亲人们因为金钱而撕破脸,陈美华连连受到打击,变得越发歇斯底里和不可理喻。我似乎成了她唯一的发泄口。也是在那个时候,我才知道她是被人领养的,而她的养父母早就在她嫁人后拿了彩礼不管不顾。
“哈哈,有意思。”
我常常阴暗地想,如果他只是单纯地撞死别人,也是好的,最起码他不会离开我。
我握紧的双拳一下就松开了。
那之后的记忆在我的脑海中像是被刻意擦除过一样,变得模糊不清。我只知道我过得很辛苦。没错,那么年幼的我就知道那种滋味叫辛苦,以至于我往后的人生里,都不愿意轻易地说出这两个字。
也许过不了多久,那些人就散了,陈美华兴许能想起我这个在外面的女儿。这样想着,手里的铅笔不由得加重了力道,把纸都扎透了。
那时候的陈美华,并没有因为他的在世,而对我好上几分。年轻貌美的她每天醒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为自己涂脂抹粉,而我的衣食住行,全都依靠父亲一个人。
我傻傻地看着他前行的背影,赶忙跟了上去。
我把玩着廉价的打火机,在这个冰冷的夜里,它居然成了我唯一温暖的来源。我把自己缩成团,伸手感受火光渺小的温度。
她除了父亲和我,一无所有。
“烧到手了吧。”他单手撑着栏杆,纵身一跃,跳到我面前。
看到我的反应,他好像更无奈了,干脆摘了帽子,露出清爽的短发。他撑着膝盖,极有耐心地说:“我真不是坏人,我家在这儿住很多年了,不信你可以去问门卫。我看你一个人在这里坐着太冷了,就想不如你去我家待会儿,我估计你家里那群人还得好久才能走。”
“你抽烟?”他轻笑。
“走吧,去我家待会儿,这儿挺冷的。”
不知道从哪家的窗子里传出了隐约的歌声,一瞬间,我甚至以为有人在叫我的名字。
小区的楼房里灯火通明,却没有一盏为我亮起。我把围巾盖在自己的眼睛上,这样,我才不会真的哭出来。
我重重地叹了一口气,再也扛不住,泄气地把书本合上,靠在栏杆上发呆。夜空忽然飘起了小雪,伴着我吐出的薄薄的雾气,在微弱的灯光下飞舞。
“我叫陆铭羽,在你楼上住。”他还是保持着那样友善的笑,伸手过来拎起我的书包。
他捡起地上的打火机递了过来,袖口传来淡淡的烟草味。
可我又有什么资格来悲悯她?我贫瘠的人生里,除了一个不爱我的妈妈,再无其他。
现在想来,她似乎从未爱过我,就连生下我,只怕也是不情愿的。
痛哭,吵架,因为赔偿金和房子拆迁款无休止地争执。
“嘿,卖火柴的小女孩。”他冲我打了一个响指。
可裴志明很爱她,他虽然工资不高,却几乎全都交给她。而她在一家毛巾厂做着轻松的文职工作,日子也算过得逍遥。裴志明会经常带hetushu.com.com我去夜市玩,会带我去冰棍厂一次性买很多奶油冰棍。而我过生日的时候,陈美华也会难得地下厨为我做菜。
昏黄的灯光下,他精致到近乎完美的五官散发着致命的吸引力,在看到他正脸的一瞬间,我仿佛吸入了一种致命的气体,浑身立马慌张地紧绷起来,心也像是被无形的绳索吊了起来。
我看不清他的脸,却固执地目不转睛地看着他靠近。
我傻傻地看着他,不知道他要干什么。
他无奈地耸了耸肩:“你家搬到这儿这么久了,不会从来没见过我吧?”
事实上,我常常有些惧怕听到这首歌。因为我总会想起我的父亲,那个将美好期许融进我的名字里,却无法将幸福融入我一生的人。北极星是天空中最靠近北极的一颗星,无论多么寒冷的天气,它始终明亮。可这颗明亮的星,随着他的离开,再也发不出任何光亮了。
说完,他站起身,把帽子重新扣上。
我笑笑,然后低头写作业。
“你可以这么理解。”
“好的,谢谢你。”我站起身,把散落的书本放在书包里。
我呆呆地看着他,一时间火苗烧到了手都不没察觉到。在我发出一声“哎呀”之前,他赶忙伸手打掉了我手中的打火机。
雪越下越大,气温低得我开始浑身发抖。即便是这样,我也宁可待在外面。毕竟比起屋子里脏乱差的空气和吵翻天的麻将声,还是外面更让人舒心些。也许是冻傻了,我把同桌扔在我书包里的打火机翻了出来。她偷偷抽烟,怕被老师逮到,就总爱塞在我的书包里。
我记得第一次听到这首歌的时候,是因为我的同桌硬把耳塞塞进我的耳朵里,跟我说,你听听看,这首歌简直是为你量身打造的。
抱着零散的书本,裹着厚重的羽绒服,我走出了家门。摸着空空的口袋,我心里涌起一阵莫名的荒凉,身上最后的钱都用在去墓园的车费上了。我无处可去。
想了想,我最终在小区楼下的凉亭里坐下。这个亭子有些破败了,但有人极为贴心地在亭子的顶端挂了一个摇摇晃晃的灯泡。虽然光线不是很足,却也能让我看清书本上的字。
也许我对他的执念早就从这一刻开始了,只是我从未知晓。
那时候的我还未满六岁,裴志明为了帮我留头发,从女同事那里学了好几样扎辫子的方法,每天变着花样为我扎。
可这一切,都在裴志明酒架撞死人后,画上了休止符。
就在火光一明一暗之间,一个戴着鸭舌帽,穿着黑色羽绒服、棕色短靴的男生走了过来。他腰间挂着一串钥匙,以至于走起路来都带着轻微的叮当声。他的步伐大且随意,双手插在上衣口袋里,整个人看起来有种不羁的帅气。
他虽然调笑着,却一点儿恶意都没有。
可是,现实总是残酷的,除了昂贵的赔偿金,他什么都没有留给我们,就这样撒手走了。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,我原本彩色的人生,忽然间无情地褪了色,变成了黑白的世界。
“去你家?”我用一种“跟你不熟”的眼神看着他。
“北极星?”
很久很久以后,我常在午夜梦回时想起这一幕。
我曾经有过一段算是幸福的岁月。只是那段岁月太过短暂,我还来不及用记忆完整封存,它就戛然而止。
“不。”我的声音小而坚定。
就在我想背上书包的时候,他再次主动接过我的书包,直接背在了他的肩上。
“裴吉星。”
我有些颤抖地翻开习题册,心不在焉地开始做题,思绪却早已因为寒冷而四处游荡。